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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一章 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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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日正是八月初五,离中秋尚有十日。

    音顾如常一般,早上吃过饭便出门了。喜眉则另有事做。

    自从与众邻居相熟之后她方知道处处都是能人。街尾的一户胡姓人家,她家的婶子织得一手好布。家里的几件新裁的衣裳都是她送的布料所做的。夏日里穿在身上,又轻薄,又不至于透露,只是拿家养的蚕抽的丝混了少量细棉线织的,贴身穿也舒服的很。喜眉见过胡婶子织布后便来了兴趣学,与音顾说了,音顾自然不会反对,知道她天天呆在家里,总是会烦厌的。

    这天喜眉上午牵着离离去学织布,见日头上升了,便起身回家做饭。她们先是去菜市买了些菜,回来的路上碰到个卖糖葫芦的,离离便馋地挪不开腿了。喜眉一时也很矛盾,音顾说了,离离的牙发的不好,让少吃些糖,可是离离也不说话,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,这股子可怜劲儿还是让喜眉叹了口气,软下心来替他买了一串。

    临近家门口的时候,喜眉看到有几个人在门前徘徊。似是极年轻的一家子,还有个婴儿抱在手里。其中那抱着婴儿的男人坐在门前台阶上,低头喂着什么吃的,一布衣女子却是在门口张望,看样子竟想试着把门推开。

    路上还停了一辆马车,却是极大的,倒不像这几个人使的。

    喜眉正狐疑着,忽而那个女子转过身,现出满脸的憔悴和焦急。

    而喜眉在一看到这女子面目时,猛地站住了步子,脑子一懵,眼泪急涌而出,竟是控制不住。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,又疑是自己眼花,便拉着离离小跑了两步。这会儿却是看得再真切不过了,因为那人也看到了她,提了裙摆正扑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少夫人——”

    “小弦——”

    喜眉扔了手里的菜,松开了离离的手,一把抱住她。只一抱住,又拉开了仔细地看,这可不是小弦么,那个服侍过她,可却与她如姐妹一般的小弦啊!

    小弦亦是泪流满面,也不管这是在大街上,不管那往来的目光,硬是搂着喜眉号啕大哭起来。这会儿,不远千里的苦处也没有了,思念担忧也消失了。她将喜眉视为亲人,如今重逢,只恨不得哭个痛快才罢。

    抱婴儿的便是小弦的丈夫余哥,他也赶紧上来,欠身朝喜眉行礼:“少夫人好……”

    喜眉哭罢,拉着小弦,替她抹眼泪,又笑又气道:“不是说过了不许再这么叫么。”

    小弦便当即连“呸”了三声,又道:“说的对,谁做那倒霉的少夫人。姐姐……”她哭得眼都红肿了,又轻咳了几声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喜眉吓一跳,连忙回头牵了离离过来,“走,进屋再说。”

    小弦却是蹲下身去仔细看着离离:“你就是离儿?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?”喜眉惊讶问道。

    “说来话长。”小弦笑了笑,抱起了离离,指着余哥怀里的婴儿道,“离儿,这是你妹妹。”

    喜眉越发惊了,忙去开门,然后抱了那婴儿过去。

    只见粉嘟嘟一张嫩脸,一张小口抿着,这会儿似是不禁干扰,张开了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“真好,真好。”喜眉欣喜地轻声反复道。她摇着婴儿,泪水滴落在了小衣服上。

    小弦静静地在一旁看着,仔细确认着喜眉脸上的神色,见果然是喜的,没有忧色,这才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喜眉哄了一会儿,这才惊觉大家都在门里站着,她忙把孩子还给了余哥,然后领他们进了书房,又忙着去倒茶给他们喝。她心里其实有无数的话想要问,却奈何千思百绪齐拎起了头,一时却不知道抽了哪一丝问才好。

    等手忙脚乱刚刚坐定,外面便看到有人推门而入,打头的正是音顾,她微一让身,一个光头和尚便迈了进来。喜眉顿时唬得跳了起来,话到嗓子眼还没有出,和尚身后又走出一位身姿窈窕的姑娘,面目和秀,怀抱一把琵琶,自成一段风流。

    “湘琪……”喜眉嚷嚷着冲出门去,抓住那琵琶姑娘激动地不能言语。

    “二小姐……”湘琪微微一笑,眸光闪动,亦是激动难抑。

    一旁的和尚便摸着大光头与音顾叹道:“真真是没良心的。”

    喜眉便转了身,上下打量他,吃吃笑道:“子商,你头上这光亮谁也挡不住,我哪能不认得。”说着她看向音顾,见她实在淡定的不像样,就连出了书房的小弦给她见礼她都只是了头,便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湘琪看在眼里,绣口一张叹气道:“二小姐,你这可冤枉音顾了。”

    小弦也走上前来头道:“湘琪姑娘说的对呢。”

    音顾见她们似要从头说起,便打断道:“都收拾一下,中午就找个酒楼吃饭,还要找客栈住呢。”

    喜眉一听便急了,她拉了拉小弦,又拽住湘琪,都想留家里住下,可是回头一看这院子确实小了,是住不了的,这才张罗着大家到后院打水洗洗,好出门去。

    小弦一进这院门便觉得亲切,那棵榆钱树的苦心不言而喻,她自是把这里当家一样。喜眉则拉着音顾,略有些凶巴巴地指着她低声道:“你可是瞒了我许多事情?”

    音顾一手笼住她的手指,相与交握,微微笑问:“可高兴?”

    喜眉望着一院子的故人,心里的冲击还未平息,只得胡乱地头,看着大家眼都转不开。

    “她们都是我用鸽子请来的客人。”音顾悠悠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真厉害……”喜眉惊叹道。

    此后一天里,喜眉时而听小弦说话,时而听湘琪说话,时而一人喜得直落泪。好在有子商这个活宝,着光头到哪都不惧,旁人异样的目光于他仿佛如添了什么好处,只一个劲地逗喜眉笑。而大家都统统保持了一致意见。明知喜眉对她们的到来惊奇不已,却没有一个人说其中原委的。只是让喜眉知道她姐姐收了音顾放飞的鸽子,见信后,立即让湘琪与子商起程到了安志县,接了小弦一家子一同前来。只是不防小弦的孩子才刚百日,原是想作罢的。哪里知道小弦倒急得不行,非要跟着一起来不可。

    此行她们原是绕远了,后来也是转道海上,节省了许多时日,这才赶在中秋前到的。

    方才她们到了门口却不料门上一把铁将军,湘琪想起音顾说在一个药铺里行医,便与子商去找,这才晚些到的。

    喜眉一听她们是要在这里过节的,心下更是欢喜。一路上拉着音顾替她们找客栈,既要好的,又要离家近的,真恨不得把客栈搬到家旁才好。

    找着客栈安顿下来后,小弦才有了机会拉着喜眉说几句悄悄话。她二人既是主仆又是姐妹,经历了许多事情,情份与旁人又不一样。

    喜眉第一句话就道:“既然你们全家都来了,我就不会放你们走的。音顾有些本事,让你们在这里落个户籍,想也不是难事,只说是我们的亲戚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小弦听得频频头:“我也再不想和姐姐分开了。你不知道,我天天盼你回家,可是哪里想到你去找姐姐会那么久,竟然已有两年了……”小弦哽咽着,有些委屈道,“我只道你是嫌弃我了,总在伤心着。后来,音顾姑娘一个人回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?”喜眉一怔,再听她说的时间,正是自己被挟在海上漂流的日子。她眼睛略红,心里很恼自己。与音顾重逢后,只不愿再想以前的日子,过得倒也快活。却没问音顾那几个月里都吃什么苦。没想到……她竟然回去过安志县。

    小弦想起往事,也有些怔忡。她记起那时再见音顾姑娘,冷漠依旧,却又是掩藏不住的心焦。她只问了自己一句“喜眉可曾来过?”后,便长时间的沉默着,直叫人害怕又着急。小弦自她们起程走后,就一直住在偏屋里,那间主室她每日都仔细打扫,随时等着姐姐回来。这次音顾姑娘便是在主室里休息的,她只住了一夜,第二天便走了。

    小弦听她问的话,便知道姐姐出了事,想问,但见她那模样又不敢问,直急得打转。彼时她已怀有身孕,可依然还是个小女孩子的性情,逼急了,这才问起来。

    音顾姑娘却是安慰她无事,说以后一定会让她们姐妹再次相见的。

    只是没想到,再见竟然已隔这么久了,且还是在他国的土地上。

    小弦拉着喜眉的手道:“我也不知道你们中间怎么分开了,听湘琪姑娘的意思,是出了些事。好在现在她还在你身旁,一直都照顾你,我就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喜眉咬了咬牙,细声道:“我俩也不准备分开了,就这么一辈子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小弦一愣。她在来时的路上,被湘琪她们耳濡目染,好歹知道一些。她心里疼惜这个昔日的少夫人,为人那么和善,又生的花一样,命却是不好的……

    可如今再看她,面色红润如敷了粉一般,衬得眉目越发明艳起来。身子也比当初走前好多了,一身月色白的衣裳,使得她看起来一如十八的玲珑少女,哪里像被人休了的下堂妻,分明活的滋润。小弦大道理不懂,却也知道别管与什么人在一起过日子,这世道,能活好了,就可以了。

    想起旧事,小弦才又道:“当初离开庆家真是对的,可见音顾姑娘极有眼力。那个庆登科肯定是读书读傻了,听说被学堂的夫子问了一个问题,什么‘因何而学’的,便发了疯,又赶着考试,自然又砸了,这一下把疯病染给了刘氏……庆家可是一团大乱,现在也不再在县里住着,早搬回乡下去了。”小弦说起旧事还是义愤填膺,不免幸灾乐祸地又道,“那个王怡月和她的纹儿丫鬟也跟去了乡下。不过后来我有一次在街上看到那个纹儿,竟是很可怜的模样,想必也没得个什么好下场。”

    喜眉微微发呆地听着。小弦话里的人早已离她太过遥远。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过活着,结局自然是不一样的。只是也没想到会弄成那样。喜眉微微叹了口气,心知不应该再在此时落井下石,却还是庆幸起来。

    “可见缘份真是天定的,改也改不了。”小弦最后掷地有声地道。

    喜眉眼一弯,笑道:“我看你和余哥也是这样。刚才只见他抱着小妞儿,却是比你还费心些。可见你在家里也是个人怕的主。”

    小弦没想到喜眉竟打趣她,便不依起来,两人顿时拉扯着闹作一团。

    音顾在门外站了一站,便走开了。她俩的笑声如春风吹拂,这便是人间最美的真情了。

    湘琪也在一旁,她总是微笑的,只是听到最后也有些动容与感慨。

    音顾何止去了安志县,她也去了素青城。带她去见夫人的人正是湘琪自己。

    湘琪只记得当时夫人问她“你为何而来?”

    夫人仿佛没有注意到妹妹不在这个人的身边,语气平静。

    当时音顾说了道歉的话,这使湘琪很吃惊。她一直以为音顾是那种万人里难挑其一的特别女子。她的傲气并不在骨子里,早已与灵魂融化合一。要看她低眸致歉,还真是极难得的事情。

    许是她的态度也触动了夫人,夫人倒没有责怪她。而音顾得知喜眉不曾来过后,便回到了她们住过的那个老宅院。

    那宅院里有许多音顾与喜眉的回忆,湘琪懂,所以只是领了她去,然后默默退后。宅院里音顾亲手搭的架子还在,喜眉种的蔬菜早已丰收,那廊下围合的芭蕉也长势极好,可惜只留绿意,人却不知在哪里。

    似乎直到那一刻始,湘琪才真正觉得音顾与喜眉,看似拆了开,实则谁也拆不开。所以在接到她的飞鸽传书后,才甘愿远涉,只为来看看这对拆不开的人,如今过着如何安乐的生活。

    好在,一切都让她很满意,也让她在心中充满了信心。性别尚可跨越,自己不过是出身青楼,又有什么理由放弃追寻真爱的权力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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